第44章 再入鬼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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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定飘在自家外面，远离侯府的那一侧。此时是天亮之前最黑暗的时刻，又黑又冷，但他能把周围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，这是当鬼的便利。他在等暮霞盗刀出来给他，盗他自己的刀。那把刀的刀身是用庄天奇秘境中得来的一块玄铁制成的，由蒋虚铁率领器宗弟子炼了七天。而刀鞘系带也都不是凡品，上面布满符咒。据说那把刀能同时存在于三界中，也就是说，鬼也能用。他警觉地四处巡查，既要防备道士、卫兵，又要防备陆成峰。在这之前，暮霞已经偷偷去告知乔韵兰，提防道士中有陆成峰的人。但他们没让乔韵兰知道他们的其它计划。

这种时候，按理说是不会有人闲逛的，巷子里的几个乞丐，也处于沉睡中。可是墙角就有个戴着书生头巾的人鬼头鬼脑探了一下，周定跟过去时，却又不见了。难道是鬼？寻常的鬼好像并不敢靠近侯府周围。周定正在奇怪，暮霞从围墙跳出来了，身着一套深紫色的骑装，黑色腰带，腰间挂着一把剑，手里还提着刀。周定伸手，握住了刀柄。太好了，果然能碰到。他将刀系好在背上。

“我去搜寻陆成峰，你回侯府，好好休息。”

“你想什么呢？我当然要和你一起去。”不等周定说话，暮霞就向前跑去。

她奔跑的速度真快，周定连忙跟上。“你现在是人，是不可能进入鬼界的，你去了也没用。”

“你这个鬼魂，不是也没成功把大家带进鬼界？再说，万一陆成峰和谭道婆特意在那里等着你，你确定不需要帮手？”

周定想起那颗追魂钉，闭嘴了。但怎么才能到达石阵所在的鬼界？也许应该找个老鬼打听一下？可惜，之前和张王氏匆匆告别，他只顾着避嫌，也没有问她住在哪里。

两个人很快跑到断剑峰下，那个小山谷已不远。暮霞的额头上早就全是汗珠，她的奔跑速度却丝毫不曾减。明明没有鬼魂的夜视能力，她却总能在踩错地方时，及时纠正、继续奔跑，从不曾摔倒在地。若周定不是鬼魂，说不定还跑不过她。

“我先去探路。”周定说完就飘了进去，不给暮霞反驳的机会。

他飘过山谷口的荆棘丛，悄悄往云雾中降落。一把剑呼啸着朝周定刺过来，他拔刀，挡住剑。然后，才看清剑后面的人。

“师姑。”周定小心戒备，她是来找陆成峰的？他们会是一伙的吗？

暮霞也窜了进来。“王仙姑，我去找过你，他们说你有事回蜀山去了。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
王成希收剑回鞘。“原来是你们，我还以为——你们来做什么？”

暮霞说：“我们怀疑，伯符哥说的石阵——”

周定打断她。“不知师姑在这里做什么？”

“臭小子，难道你怀疑我和陆成峰有勾结？你们猜测那个石阵存在于鬼界，对吧？”

暮霞说：“不会的，我怀疑谁都不怀疑你。那些臭道士都不肯帮我的时候，只有你肯帮我。”

傻妹妹，你骂的臭道士可是王师姑的同门，我的长辈。周定将这个念头保留在心里。

王成希却也不嫌暮霞冒犯。“唉，就是因为帮你，我被师叔罚了。我不是回蜀山有事，而是师叔罚我回去面壁。我怀疑石阵可能在鬼界，想先查完再受罚，师叔却令我立刻回去。于是我回蜀山面壁一个时辰，再来这里。”

“师叔祖只罚师姑面壁一个时辰？”周定问。

“他没有说到底面壁多长时间。”

“师叔祖最近的行为很异常吗？”

“这两个月，大家都——”王成希强行改变谈话方向，“别废话了，咱们还是赶紧找找鬼界入口吧。”

“师叔，鬼界入口可有什么标志？”

“有的是一道门，有的是一口井，有的是一条河，有的是一个洞，有的是一棵树，有的看不出任何异常，只有穿过了才知道。”

暮霞说：“还有的，穿过了都不知道。我去乱葬岗时，就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，到了我都不知道。”

三个人在山谷中找了一阵，一无所获。

暮霞说：“看来还是要再去酆都一趟。仙姑，再帮我离魂一次。”

周定以为，王成希会建议他们，等蜀山派人来援救孙峥。

王成希叹了一口气，说：“也许，也只能如此了。我们先离开此地再说。”

暮霞走到了山谷口的荆棘丛旁边。周定紧随其后，并不忘关注王成希的动向。王成希虽然也在往外走，却故意落后他们几步。当王成希的手暗暗蓄积灵力时，周定的手也握住了刀柄。

“出来！”王成希大喝一声，手里抓住了一个人的脖子。

“仙姑饶命，饶命。”那个人头上还戴着一块文士巾，瑟瑟发抖。这个转折和周定预料的不一样。那顶头巾，他之前好像在宅子旁边见过。是陆成峰的手下？

“怎么是你？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？”暮霞说。

“嗨，我本来就是鬼嘛。我有事找你，可是看你们耍刀弄剑的，又不敢贸然跟你打招呼。”

“他是谁？”周定问。

“他就是杨耀祖，我去酆都认识的。”暮霞说，“这是蜀山来的王仙姑，这个，算是我丈夫。你找我有什么事？”

王成希放开杨耀祖的脖子。

杨耀祖揉了揉脖子。“哎呀，姑奶奶，你自己回了人界，也不跟我说一声。我在藏书楼外面等了又等，被赶来抓贼的差役拿住了，说是藏书楼书册失窃，非要从我身上拷问出书册在哪里。还好我和其中一个差役有些交情，才得以脱身出来。但仍然被责令找回书册上缴。”

暮霞说：“我们原本的计划，不就是偷出书册，令陈少游受罚？怎么又要还回去？”

杨耀祖长叹一声，眼泪汪汪地说：“陈少游一口咬定，书册是我偷的。他在上面有人，逼着指挥使大人，非要从我身上追回书册不可。唉，五娘，我终究还是要负了五娘。”

暮霞很气愤。“那个陈少游的权势就那么大吗？太欺负人了。”

周定说：“书册确实是你们偷的啊。”

暮霞瞪了他一眼，“你到底是站哪边的？”

王成希噗嗤一笑。周定决定，他站在闭嘴那边。

王成希说：“我们出去再谈，这里不方便说话。”

杨耀祖说：“对了，你们在这里找什么？”

暮霞说：“找鬼界入口。你知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入口在哪里？”

“我不了解此处。但是，我刚刚看到了一扇被锁住的门，应该是从鬼界那边锁住的。”

“在哪里？”

在杨耀祖的指点之下，周定也看见了，一道冷灰色的大门横跨在谷口的位置。门很高大，但是只要角度稍微偏了一丁点儿，就看不到那一圈淡淡的光。

王成希说：“没错，是从对面锁住的。”

暮霞说：“我怎么看不到？”无论杨耀祖怎么给她指点，暮霞始终看不到。

王成希说：“看不到才合理，若是普通人类全能看见鬼界入口，那会乱套的。”她对着大门丢出几张符纸，全都没有碰到门。“算了，这不是我能打开的。陆师兄，陆成峰的功力看来已经恢复许多。”

暮霞说：“陆成峰把通往人界的门锁住了，那要是，我们从鬼界过去呢，会不会直接有大马路通过去？”

周定说：“他既然选在这个地方炼鬼奴，想来从鬼界也不容易进去。”

杨耀祖说：“鬼界和人界不同，人界的一大片土地或一个城市，在鬼界可能是很多个分散的小岛，岛与岛之间无路可通，或者只有隐秘的道路联通。”

“那在鬼界，这个小山谷是什么样的？”

“我也不知道，我很少离开酆都。”

王成希带着暮霞御剑飞行来到侯府附近，暮霞回去取了两本书，再出来汇合，御剑前往蜀山县城南边的一个小农庄。周定和杨耀祖已经先去了。这个小农庄是暮霞出钱给小歪买的。当暮霞掌握了丰厚的嫁妆后，问过小歪他想要什么，随她当家仆还是资助他学习一门手艺。结果小歪说，他最想要的就是几亩良田、几片山地、一片果园，当个富足的农夫。这个小农庄完全满足小歪的梦想，也符合暮霞现在的需求。她不能在侯府或周宅离魂，也不能随便在野外找个地方。

暮霞叫起小歪。小歪虽然很惊诧，但没有多问，赶紧照王成希和暮霞的吩咐，把自己的卧室腾出来，打扫干净。暮霞躺在床上，王成希准备施法。

周定说：“师姑不和我们一起去吗？”

暮霞心里觉得有些好笑，他难道是害怕？

“我还没修到能使自己随意离魂的阶段，这时候离魂，会比凡人离魂更难。而且，我还要回蜀山看看，我总有些不放心。”

“蜀山出什么事了吗？”

“也不算是。十几天前，掌门突然召集各派长老一起闭关，传言说蜀山即将有灾劫，他们正在琢磨破解之法。现在又有陆成峰死而复活，很多事情不对劲。”

“好了好了，仙姑快施法吧，白白担心来担心去有什么用？”暮霞连声催促，又对周定说，“放心，我会保护你的。”

周定苦笑，看起来根本不相信她能保护他。

暮霞又一次离魂，这一次，她对躺在那里的自己还算满意。只是，腰间那把剑，没能成功带到鬼界来。“仙姑，你有没有像伯符哥的刀那样的武器，借我用用？”

王成希摇头，“能存在于三界的武器，哪里有那么容易得到？只有我的飞剑勉强能，但飞剑不能借给你。”

“好吧，那只好去鬼界抢一把了。”

他们没有走乱葬岗那一条黄泉路。在杨耀祖的带领下，他们上了一条船，就在农庄旁边的那条小河。河上原本没有船，小歪把他自己叠的纸船点燃，放到河上，便有了船。船不大，也不美，但足够他们三个魂坐在上面，顺流而下。这条河的下流，按理说应该是另一片农庄。但是他们漂了一阵，就进入了一片白雾中，出来后就看到了一座很大的黑色都城——酆都。船自动停在一个码头，挨在前面几条船后面。大部分船上都只有一个魂。那些鬼魂上岸后，空的纸船继续往下游走，走着走着，就消失了。暮霞三人也上了岸。前面不远就有一个书吏，两个差役。和暮霞第一次来的时候差不多。不同的是，她和杨耀祖，现在可能是逃犯？

却见杨耀祖上前，和那个书吏亲亲热热说了几句，就拿回了三个牌子，分给暮霞和周定。

“怎么回事？我还以为你会被盯着或者抓捕什么的。”

“我们的确会被盯着，所以我特意打点好，伪造了三个假身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