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 周定出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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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断剑峰下面的一个微小山谷，总共只有三四分地那么大，常年被白雾笼罩，阴冷潮湿、不见天日。据说山谷盘踞着各种毒蛇，偶尔误入其中的人，没有能够回去的。所以，附近的村民猎户不会靠近这里。周定就在这个山谷里，孙峥也在。他只记得自己在卧房入睡，醒来时就被陆成峰挟在腋下，飘飘忽忽地到了这里。等孙峥也被抓来之后，周定才知道自己的魂魄已经离体，在这里的并非活人。

他们分别被绑在一根石柱上。五根石柱围成了一个圈，中间的地面上刻着一个法阵。每一根石柱上都绑着一个魂魄。在周定对面的石柱上，倒吊着一个孩子模样的鬼魂，那孩子正在挣扎、大哭大闹，一种白色的液体从他的头顶流出，淌到地上的一个小沟槽中，再汇入法阵中心。法阵中心长着一棵植物，深黑色的枝干上，长着两片浅黑色的叶子。

周定默默地看着，他只能看着。先前，在孙峥被陆成峰折磨得晕过去之前，他已经拼命喊过叫过，他想要代替叔父受折磨。但那个姓谭的老巫婆只冷笑着说，放心，会轮到你的。陆成峰将周定抓来后，已经先在他身上试过手段，但周定没有多少痛苦的感觉，也不会像其他鬼魂一样流出白色液体。后来，谭道婆也来试过几次，仍然无用。

谭道婆笑眯眯地说：“这小伙子看着可真结实，肯定能取出不少元髓。峰哥，让我试试新药。”

陆成峰正在那棵黑色植物旁边燃烧某种粉末，没有抬头。“去吧，尽管试，但我猜又是白费力。那小子身上一定有什么护身法宝，等我料理完老的，再收拾小的。”

谭道婆脱了鞋子，拿出一面手鼓，敲了起来。手鼓没有发出声音。不会是坏了吧？谭道婆像没注意到一样，自顾自地绕着周定一边敲鼓一边跳。若是周定有欣赏歌舞的闲情逸致，可能会认为谭道婆的舞姿有些韵味，不过现在他可没闲心看。她的歌舞并没有令周定产生什么异样的感觉，只是胸口那个吊坠传来阵阵暖意。周定专注地看着陆成峰那边。明明没有风，那棵奇异的黑色植物却摇晃着，像是把粉末燃烧的烟吸了进去，然后，第三片叶子长了出来。看样子，他们从鬼魂身上榨取的元髓，是这棵植物的养料。

陆成峰站起身，“走吧，跟我去捉一只小妖。这炼魂之术实在麻烦，你确定会有效？”

谭道婆气喘吁吁地停下来，吸了几口气，才说：“有效，肯定有效，我怎么敢骗峰哥？当年我亲眼看见，夫君将不听话的厉鬼炼成鬼奴。”

陆成峰看了孙峥一眼，点点头，朝山谷口走去。

谭道婆一边穿鞋一边跟上去。“蜀山杂毛——呃，道长下来了很多，怎么还有小妖怪敢出来撒野？”

“我早就料到会有很多小妖被吓得到处乱窜，预先设下几处陷阱。”

“峰哥真是聪明，我就想不到。但峰哥神功尚未练成，万一遇到一堆道士——”

“不要紧，蜀山道士一半欠我人情，剩下一半也不敢轻易得罪我。当年，若不是李熙成强行压制，我根本不会被逐出蜀山。放心，若蜀山没人帮我，我哪儿能这么轻易捉到安定侯？”

两个人走远了。

可算走了，两个恶人都不在的时机很少。周定赶紧磨手上的绳子。这些绳子是陆成峰特意在某种符水里蘸过的，捆到鬼魂的手腕上，手腕就冒烟。其他鬼都疼得死去活来，周定也感觉到疼痛，但是可以忍受的疼痛。绳子很结实，捆得也紧。随着他的挣扎摩擦，手腕的痛感加剧了。他胸口的吊坠原本已经凉了下去，此时却又热了起来。这个吊坠，是他当年从庄天奇秘境中得到的小小心脏。当年，正是在这颗小心脏的帮助下，周定多次进入秘境，将庄天奇的几件重要遗物搬去蜀山。后来，师傅请器宗的蒋虚铁师叔给他打造了一条隐形项链，正好把小心脏镶嵌其中。没想到，它还能保护自己免遭邪法的毒害。

“伯符，伯符。”是孙峥醒来，正小声叫他。

“叔父，我马上过去救你。”周定继续磨绳子，一定要在他们回来前磨断。

好了，终于磨断了。周定就要跑过去，却听被绑在右边那个鬼说：“你先把老子放了，不然老子闹将起来，谁都别想跑。”那是一个年约四十岁的男子，被取元髓的时候，呼天抢地的声音比谁都大。

周定冷笑，都被捆成粽子，动也不能动，还能怎么闹？而且，他很讨厌被威胁。“你尽管试试。”

孙峥说：“先救他吧，先把他们全放了。”

周定遵命，先去给孙峥旁边的孩子松绑，绳结太紧，打不开。他在旁边找了一块像斧头的石头，磨断绳索。那孩子放下来时，仍然是昏迷的。然后，他又去放了孩子旁边的女子。女子虽然没有昏迷，却是呆呆的，好像已经没有多少知觉。最后才是那个叫嚣的男子。男子一解除捆绑，就跑了出去。

周定过去，正要给孙峥磨绳子。孙峥却说：“不要管我，你快带他们逃出去。我胸口钉着一颗长钉。”

果然，周定仔细查看，孙峥胸口露出来一个比铜钱小一圈的黑色钉帽。他想把钉子拔出来，手指却总是从钉子上滑开。

“恩公，没有用的，鬼魂拔不出追魂钉，只有人才能拔出来。恩公既然还是生魂，速去还魂再来救援比较好。”说话的是那个呆呆的女子，此时好像回过神来了。而且，她之前也不是完全呆傻，陆成峰和周定的对话她都记住了。

孙峥说：“她说得对，你赶紧逃出去找人来救我才是正理。快走！”

“那我把护符留给你。”

“不用。你忘了吗，那护符只有你能用。再者，陆成峰不会让我轻易死掉，放心。”

去秘境中取宝时，小心脏只有周定能用，因为那个秘境很特殊。现在未必它就只能保护周定。但他看着孙峥着急的神色，没再争辩。

名叫张王氏的女子问明周定的名字和住处之后，拜谢而去。那还在昏迷中的孩子也被张王氏带走。周定用张王氏教给他的鬼魂飞行法，随着风，晃晃悠悠很快来到蜀山脚下。能惩治陆成峰，救援叔父的人，在周定看来，只能是师傅李熙成。山谷的位置，离蜀山更近，回家反而远，而且以魂魄的形式去找师傅，也许能避过那些支持陆成峰的道士。所以周定索性先来蜀山。到了山脚，他就没法再往上飞了，走也不行。好像在前面有一条暗线，只要他一碰到那条线，立刻会撞出一道金光，寸步难行。

周定飞回安定侯府，依然进不去。是了，侯府有蜀山的法阵，妖魔鬼怪都不能靠近。周定又回自己家，还是进不去。这就奇怪了。据叔父所说，蓝道长在这里布下了招魂阵。怎么会有人阻止自己的魂魄进家？难道陆成峰预先在这里设下了蓝道长认不出来的法阵？或者，蓝道长和陆成峰有勾结，他就是那个陆成峰口中那个蜀山道士？不，不，蓝道长的口碑一向极好，从未听说他做过什么坏事。事实上，小辈弟子们都认为，下一个飞升的人，肯定是蓝静虚。

周定徘徊在侯府和周宅之间的小巷子里。突然见萧大明带着一个卫兵急匆匆走向侯府。“萧大叔。”周定满心欢喜迎上去，萧大明却径直从他身上穿了过去。是了，我现在是鬼，该怎么向人求助？他跟在萧大明身边，集中精神，试图抓住萧大明的肩膀，引起注意。试了几次后，终于，他的手不再是穿过萧大明，而是抓住了萧大明的肩膀。没等他欢喜，萧大明已经本能地抓着他的手，蹲下，一把摔了出去。这个时候，他们已经走到了侯府西门外，这一摔，直接把周定摔进了侯府。

萧大明站起来，四处看。“小四，你刚刚看见有人拍我了吗？”

“没有啊。”

“奇怪。”

周定也觉得奇怪，难道鬼不能通过结界，但能摔过结界？他试探着走到结界边缘，伸手，什么都没有。结界被关闭了。出了什么事？周定飘在萧大明身后，往侯府内院而去。

明镜楼，是暮霞在侯府的住处。此时，很多人聚集在楼下，其中有几个道士模样的人。周定绕到背后飞上二楼，贴在窗户外面。屋里有强烈的热量传来，就好像着火了一样。

“不行，不能再去，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……”乔韵兰哽咽着说。

“我都已经去过一次了，不也好好的。再说，也没有其它办法了啊。”

穿着嫁衣跳脚的女子难得一见，暮霞总是这样与众不同啊，周定有些好笑。不过，她为什么要穿嫁衣？里面除了暮霞和乔韵兰，还有蓝静虚、王成希以及两个不认识的女道士。所有人身上都发出强烈的光和热，对魂魄状态的周定来说，就像烈火一样难以靠近。

乔韵兰说：“有办法，我替你去。”

“难道你去就不危险？父母、丈夫一起死了，对我来说是好事？”旁边的人全都倒吸一口气，暮霞却不管。“再说，阎王手下那几个鬼差，你又不认识。只能我去。”

不知道为什么，旁边的王成希道长像是想说话，却又不敢说的样子。

蓝静虚一脸严肃：“谁都不能再用离魂术。刚才要是再晚一些，或是结界关闭的时机不对，暮霞就回不来了。”

暮霞说：“我又不是蜀山的人，你——”

乔韵兰连忙拽了她一把，不准她再说。“蓝道长，霞儿已经查过，他们的魂魄不曾去过酆都，那个炼鬼奴的妖道，是我们唯一的线索。”

暮霞说：“我不怕死，只要把他们救回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