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章 审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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蜀山的客堂本身就是一个法阵，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困住敌人，而是方便改变里面的空间，并分隔出适合宴客或开会的大小。

青岚进去时，客堂并不是她小时候见过的模样，而变成了一个审判会堂。分成错落的上下两部分，上面放了七把椅子，下面也放了两把。李熙成在七把椅子最中间的那一把落座，齐少华坐在他旁边。执法弟子把她和黑水按到下面的两把椅子里。周定去李熙成后面站好，暮霞却站到了青岚身后。

这是保护者的姿态，青岚心里涌出一股暖意，小声说：“你不用站在我这里，应该站上面。”

“我高兴站哪里就站哪里，要你啰嗦？”

最先到来的是剑宗首领虚竹子。他一进来就说：“抓到了？怎么最先得到汇报的不是我？难道是伯符小子抓到的？”

李熙成说：“正是伯符和暮霞抓到的，具体情况我打算等大家到齐再问。”

虚竹子说：“怎么少华也比我先知道此事？”

齐少华说：“是我请值日的佘师弟帮忙留意，以防妖怪再闯蜀山。请师叔不要怪罪。”

“他第一时间通知你，而不是我，有趣。”

齐少华沉默。

器宗首领蒋虚铁到来，接着丹宗首领梁成玉和符宗首领阳书成一起进来。

青岚没空关注他们，而是展开手心里的纸条，那是之前齐少华借故检查，塞给她的。纸条上写着：瓜瓜在我手里，若想要他继续活着，就认罪。她刚看完，纸条上的字迹就消失了。

暮霞问：“那是什么？”

黑水也探头过来。

纸条在青岚手里消失了。

青岚小声说：“齐道长给我传了一张纸条，说瓜瓜在他手上。”

站在他们后面的执法弟子说：“肃静。”

暮霞好像没听见一样，继续说：“瓜瓜还活着？”

执法弟子又叫说：“肃静，否则叉出去。”

青岚费力地回头看着暮霞：“你出去吧，你在这里呆着也没什么用。”她的意思是，暮霞出去找找瓜瓜会更有用，但不能让齐少华听见她这么说。暮霞能理解吗？

暮霞哼了一声，气呼呼地说：“你以为我稀罕在这里听？我情愿看着呆瓜也不愿看着你。”又大声对上面说：“掌门，我有点不舒服，先出去透透气。”说完真的就走了。

上面的各个师长有惊异，有淡然，有好笑……暮霞就这样大大方方走出去，一点没有不好意思。反而是周定有些惭愧地低下头，但他的唇角却带着一丝笑意。青岚暗自感叹，这就是我不如她的地方，若我也能如她一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和看法，若我也能随心所欲做自己，大概就不会那么痛苦了。

与暮霞擦肩而过的，是最后到来的道宗首领施则虚，他带着一身的疲倦，似乎很累。

执法弟子退出，审判大会开始。

李熙成问：“伯符，你们是怎么抓到这两名妖怪的？”

原本他们对这个问题是编了一套说辞的，但那是担心见掌门之前被盘问，而且，以大哥哥的性格，大概也很难撒谎。

果然，周定走到各位师长面前，背对着青岚，说：“是他们自己找到安定侯府，自愿随我们上山，并不是我们抓到的。”

虚竹子笑着说：“我就说嘛，你这小子虽然功力有进步，但不至于能轻易制住妖王的大将吧。”

李熙成问：“既然你们自愿来蜀山，为何不直接来？”

周定让开，侧立在一旁。

黑水说：“若是直接来，只怕不等见到掌门，就被人灭口了。”

上面几个道士怒了。

青岚站起来说：“我们并未从蜀山偷走任何东西，也未伤害任何人，却被以未犯之罪通缉，所以难免惊疑不定。”

施则虚大怒：“什么意思？是我蜀山冤枉你们了？偷偷潜入道宗宝库的，不是你们？”

巨大的威压从施则虚那边传来，青岚全身冒汗，但仍然咬牙坚持站着。没错，他是能碾压我的高手，但那又怎样？不管有多少人能一瞬间杀死我，我终究也只能死一次而已，连轮回转世都无法奢望。“我们的确擅闯了道宗宝库，但并不是为了偷窃什么宝物。我们是——”

齐少华打断她，“等等，我们真的要相信妖怪的证词吗？他们难道只是想来蜀山游玩一下？妖怪擅闯蜀山宝库，就是明明白白的罪。”

虚竹子和梁成玉微微点头。

青岚说：“我发誓，今日在这个客堂中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。若违此誓，天打雷劈，不得好死。各位道长应该知道，妖怪的誓言是有真实效力的。”

施则虚说：“妖在人间的誓言，并不能百分百应验，只有一半的可能。”

青岚呆住，她真的不知道这个。

黑水阴沉沉地笑了，“真的是笨蛋。果然，在人间住得越久，就越蠢。”

李熙成说：“无论如何，青岚女士没有遁逃，而是自愿上蜀山，自愿被誓言约束，足以证明诚意。我们不妨先听听青岚女士的说辞。”

“多谢掌门。我们到蜀山只有一个目的，寻回救我父亲的药。为了这个目的，我们偷偷跟踪齐道长，一直跟进了道宗宝库。”

施则虚问：“你们是如何进去的？”

“趁道长离开的时候进去。我们有一个同伴叫瓜瓜，他会隐身术。”

“胡说，区区隐身术怎么能瞒得过我？”

如果暮霞在，就能证明瓜瓜隐身术的神奇了。但是暮霞不在，青岚只能想办法尽量说明。“瓜瓜的隐身术不同于普通的障眼法，有点像是打开了一个小型的异度空间，不仅看不到，也摸不到、闻不到、听不到。”

齐少华说：“没错，那个西瓜精的隐身术异常精妙，我也不能识破。幸好，西瓜精只擅长这一个法术，若还擅长杀戮，蜀山危矣。”

虚竹子说：“这么说，若是西瓜精带着几个大妖一起入侵蜀山，岂不非常棘手？”

李熙成说：“姑娘继续说。你们进了宝库后，发生了什么事？”

青岚犹豫了，如果直接说出齐少华的异常之处，他会不会真的杀了瓜瓜？可若是不说出真相，且不说我会背上污名，更可怕的是，我可能会成为他所谋划阴谋的帮凶。怎么办？为了阻止更大的阴谋，牺牲瓜瓜是对的吗？还是为了瓜瓜暂时隐忍是对的？齐少华冷冷地盯着她，有恃无恐。为什么我永远都要做这种难选的选择？为什么命运总是要我忍辱负重？

对了，如果不是我，如果是暮霞，她会怎么做？想到暮霞，她不由得看向周定。周定与她对视，坚定地点点头。没错，如果是暮霞，是大哥哥，是父亲，他们一定会选择走直路，坦诚坚定。如果是母亲纤云，大概会尽全力维护亲友的性命。可是她的努力，得到的却不是什么好的结果。这里高手环绕，齐道长大概很难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杀害瓜瓜，不管是直接动手还是间接发令。暮霞一直不回来，应该是在尽力寻找瓜瓜。我能够配合她的，就是尽量拖延时间。若是这样仍然得到出现最坏的结果，那我就，承担我的罪，不逃避。

青岚深吸一口气，把他们看见的一切清晰毫无保留地说出来，一直说到跟齐少华打斗。

齐少华面色冷淡，蒋虚铁和阳书成怀疑地看着他。梁成玉皱眉微微摇头。施则虚好像陷入沉思。李熙成温和如常。

虚竹子说：“据少华所说，是你们的妖毒伤了小石头。也是你们先打开去往第九密室的通道，他跟过去，只是为了制止你们。你对此有何话说？”

“我怀疑，现在的齐道长已经不是原来的齐道长了。”

“可有真凭实据？”

总不能说是感觉上不对吧，青岚只能说：“齐道长用了十年，千辛万苦才配好能救我父亲的丹药，却在炼成后将丹药掉包。若不是换了个人，该如何解释此事？”

所有人都看向齐少华。

齐少华不紧不慢地说：“大家还不知道吧，这位狐妖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？”

虚竹子说：“不就是安定侯府的假冒大小姐吗？你昨天已经跟我们介绍过。她小时候我们见过，都没发现她是狐妖，的确挺了不起。但这和我们现在要追究的问题有什么关系？”

齐少华说：“大有关系。狐妖青岚的母亲叫纤云，能打开妖界到人界的通道。而她的父亲，是——石中焰。”

各位道士面面相觑。最后李熙成问：“是四十多年前，打上蜀山的石中焰？”

“没错，当年，十几名弟子死伤在石中焰夫妇手中，大家应该没忘记吧？”

施则虚冷冷一笑，“好，好极了，我还以为，今生今世没机会报仇了。”

李熙成说：“那么，师兄这些年来，是在为石中焰寻药？”

“没错。大家都知道，在去妖界之前，有两个齐少华，一个红眼睛，一个黑眼睛。去妖界之后，我身上的魔气更重，令坏的齐少华占了上风。”齐少华低下头，好像心中有愧，不敢与人对视的样子。这样绝佳的演技，不像齐少华，但是令青岚有几分莫名的熟悉感。是像胡四吗？

齐少华继续说：“所以我才会把石中焰当成朋友，死心塌地替他寻药。但是身中妖毒之后，我变回了本来该有的样子。我是蜀山弟子，怎么能帮助一个妖怪？怎么能帮助一个伤害了蜀山的妖怪？所以，我藏起了真正的丹药。”

其他首领都微微点头，梁成玉却又皱起眉。

施则虚说：“我一向以为，你恃才傲物，从不把蜀山的规矩放在眼里，甚至几次劝掌门逐你出山门，看来是我错了。在大是大非上，你做得很好。”

“当然，违背承诺是小恶，帮助本门的仇敌是大恶。我虽然愚鲁，这个总是懂的。”

虚竹子问：“那么，对于青岚女士的其他指控，你有什么话要说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