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 迷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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饿鬼洞穴的另一头，不像进来时那么曲折幽长，很快就走到了一个光明的山谷。这里最大的光彩不是来自天上，天上是暗淡的阴森森的光，和鬼界其它地方一样。不一样的是，这个山谷里的花朵居然是有颜色的。这里就是王家惯常采药的地方。

周定说：“从那棵大树转过去，应该就是王屠苏被掳走的地方。你们都留在这里，若我不能回来……”若不能回来，暮霞自然会回去告知大家，所以好像也不必说了。

暮霞说：“没错，你们不会什么打架的功夫，就不用去了。若是我们不能回来，麻烦你们设法去安定侯府告知我母亲。”

显然，暮霞根本没想到，她也被周定算作应该留下来的人。周定欲言又止。

柳五娘说：“我想起前世时，前世练就的功夫也一起回来了。而且，我有师尊前世赐予的佛珠护体，妖邪轻易伤我不得。或许，你们就是我还没了的尘缘。再说，我辈弟子万没有见死难不伸援手之理。”

“五娘去哪儿我去哪儿。”杨耀祖说。

周定叹气。“好吧。一旦发现不对劲，你们就赶紧逃。陆成峰的鬼奴炼制之法，对我无用，你们若被抓住，就糟了。”

这个山谷太正常了，和人间的山谷一样，所以在此时此处显得一点都不正常。周定小心地戒备着。其他人也都蹑手蹑脚地走着，就连一直在劝说柳五娘回心转意的杨耀祖，也不再说话。转过大树，山谷骤然收紧成一条由崎岖山石羊肠小路。小路两旁是两大片无边的黑暗，黑暗中传来不知名生物的叫声，像是哭，也像是笑。难怪王家通常不会远离山谷，走上这条路。这是伏击的好地方，远处那些山石后，只要藏了一个高手，像陆成峰那样的高手，他们就过不去。他正在寻找蛛丝马迹，暮霞迫不及待绕过他，就要踏上小道，周定连忙扳着她的肩，将她拽了回来。

“我先。”周定说完，不等她反驳，就一步上路。小路只够一个人小心通过，暮霞在后面不满地哼了一声。

走了一半路，没有埋伏，没有危险，只是路难走了一些。忽然，走在最后面的杨耀祖发出一声尖叫。周定立刻停下、转身。后面的暮霞也及时停下，没有撞过来，但是离得很近。

暮霞退后一步，回头。“怎么了？又没有野鬼挠你，你叫什么？”

周定此时也已看清，杨耀祖好好地站着，只是脸色有些苍白。“我刚刚差点滑了下去。”

柳五娘叹了口气，解下腰带的一头递给杨耀祖。“捆在手腕上。”

“五娘，我就知道，你心里还是有我的。”

小路的尽头是另一个山谷，远处似乎隐隐绰绰有几个石柱，但是山谷被白雾笼罩，看不清楚。杨耀祖又叫了一声。这一次，他叫的理由很充分，一只巨大的黑鸟朝着他们扑过来，就好像黑暗深渊的化身。

“快跑！”周定一头扎进白雾。

他回头，想看看其他人有没有跟上来，却只看到白雾，和前面的白雾、左右的白雾一样。头顶没有雾，只有深灰色的天空，以及那只盘旋的黑鸟。“暮霞！”

没有回应，就像这又湿又重的雾气吸收了所有声音。黑鸟凌空而下。周定拔剑，做好迎战准备。黑鸟怪叫一声，竟然分成了三只。扑向三个位置。

暮霞听到了周定叫她，但不想答应。前有迷雾，后有怪鸟，这是多么难得的战斗机会啊。若周定过来，估计就没有她什么事了。他总是看扁她，总以为她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大小姐，总以为她和孙淑娴一样。她才不需要保护。黑鸟分成三只，其中一只朝着暮霞扑来。暮霞跳起来，迎过去，挥剑，将黑鸟斩成两段。不对，手感不对，也没有血和尖叫。黑鸟的两半重新合在一起，再次扑来。这次暮霞看清楚了，原来黑鸟的身体由很多只小型黑鸟构成，每一只只有半个巴掌大小。每次暮霞的剑砍过去，它们就分开、再聚拢。这要怎么赢？暮霞略有些焦躁。

“啊——”左边，一只黑鸟从雾气中飞起，它的爪子上抓着杨耀祖。

暮霞朝那边跑过去，跑了几步，前面变成了一片白雾，没有抓着杨耀祖的黑鸟。她跳起来，依然不能跳出白雾的范围。暮霞回头，挡下了追她那只黑鸟的嘴击。杨耀祖的喊声又响起，但根本不是原来那个方向。是怪鸟能空间转移，还是我不知不觉跑错了方向？她又朝着杨耀祖跑过去。

黑鸟抓着杨耀祖越飞越高，柳五娘也被带了起来。对了，他们用五娘的腰带拴在了一起。这下好了，直接被一串带走。突然，一团火光击中黑鸟。尖叫声响起，三只黑鸟同时发出尖叫，又像哭、又像笑。它们丢下杨耀祖，飞走了。好样的，五娘真厉害。虽然没有看得很清楚，但暮霞能猜到，这肯定不是杨耀祖的功劳。

“大家都还好吗？”周定问。

柳五娘说：“我没事，但杨大哥的脚踝伤了。我没看到暮霞姑娘。”

暮霞说：“我没事，只是这破法阵太烦了，什么都看不清楚，根本不知道要往哪边走。”

柳五娘说：“奇怪，你那边雾很大吗？我看不见你们在哪里，但是我能隐约看到前面是个普通山谷，远处山坡上有几根石柱。”

周定说：“可能是五娘的佛珠能破除障眼法。暮霞，我们都朝着五娘的方向移动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没等暮霞走几步，又听见周定说：“你们先汇合，往石柱的方向走。我随后就到。”语速很快，不像他平常的声音。

一个没听过的声音哈哈大笑，“随后就到，你可真有自信。”

周定那边有敌人？暮霞立刻朝周定那边跑。跑了一阵，就听见了说话声。不是周定。“五娘？”

“这边！”五娘大声回应。

奇怪，暮霞明明不是朝这个方向跑的。“五娘，你们先往石柱那边走，我去帮伯符哥。”

她仔细聆听兵刃撞击之声，用剑朝着那个方向在雾中砍出一条直线，再沿着线跑，这样就不用担心被自己的眼睛欺骗。等到达直线的尽头，再停下来听。这样，兵刃相撞声越来越大，她离周定越来越近了。

就在这时，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暮霞前方不远处，是谭道婆。暮霞咬牙追过去，非抓住她不可。追着谭道婆转了几个弯后，暮霞掉进了一个坑里。坑不深，也没有什么机关。可是等她跳出来，谭道婆已经不见了，而周围也不再能听到打斗的声音。

“五娘，你可知道，你离开我的时候，我仿佛又死了一次似的，整个人都不好了……”

好吧，又转回来了。出声打断杨耀祖的示爱似乎不太好，于是暮霞默默朝他们那边走去，被迫听了一身鸡皮疙瘩。五娘几乎没有开口回应过，杨耀祖自己在那里说呀说呀说呀。人家根本不爱他，也不想接受他的爱，他就反应不过来吗？

“行了，别说了，你就不嫌丢人吗？别人不想要你，你一直纠缠有什么用？”暮霞终于忍不住了。

“暮霞姑娘？”杨耀祖顿了一下，说：“我这是为爱痴狂，有什么丢人的？你不也和我一样？为了丈夫穿着嫁衣追到阴间来。”

我怎么会和你一样？这句话暮霞只说了半截，一个念头突然击中了她——我好像真的和杨耀祖一样，非要勉强一个不愿娶我的人娶我，非要勉强一个爱孙淑娴的人爱我。若是跳出来，站在一旁冷眼旁观，我又何尝不像杨耀祖一样可悲可怜讨人嫌？我这样勉强又有什么意思？

附近，柳五娘自顾自念起了佛经。原本暮霞听不懂的经文，此刻突然有了意义。她呆呆地听着。

周定正在与人缠斗，那个人的一招一式他非常熟悉，是蜀山剑法。那人的脸上戴着一个面具，是脸谱中的大花脸。很像是庄真人的脸谱面具，但它应该封存在蜀山的秘库里啊。

“你到底是谁？”

“我是谁？没错，你当然不知道我是谁。”面具男突然停下攻击，伸出左手大拇指抹了一下剑身。

那把剑上有血，周定的。之前周定正在和暮霞他们说话的时候，面具男突然跳出来刺伤了周定的后背。伤口不大，但面具男的剑上不知道有什么古怪，他的伤口一直在流血。只见面具男将拇指在面具上按了一下，手指上的血留在了面具上。一眨眼的功夫，血就被面具吸收了。然后，面具男变成了周定，脸一样，衣服也一样。

“陆成峰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