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 红姑之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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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闯入者有几个？”暮霞问。

胡五妹仔细听了听。“一个。不够强，没意思。”

“你真的能听出来？”这个时候，暮霞也能听到一些嘈杂，但根本分不清是什么声音。

“要是你被独自关了十几年，你也能练出来我的听力。对了，你以后是不是就和我在一起？那可太好了。”

“你还听到什么？”暮霞心里有些期望，会不会是有谁来救我？如果是师傅，那只可能实力是太强，不可能是不够强。如果是其他妖，不，已经没有其他妖了，红姑和瓜瓜都死了。她瞪大双眼，命令泪水回去。

“唔，闯入者朝我们这边跑来，侍卫在他后面追。他运气好，四哥不在，他大概会死得比较快。”

“胡四不在芳华宫，这个你也能听出来？”暮霞突然觉得自己听了半天的胡说八道。

“当然不是，这怎么能听出来？你疯了吗？我知道，是因为桂花开了。你有没有闻到，桂花的香味？”

暮霞也觉得自己疯了，不然怎么会和这个疯女妖聊天。

“来了。”胡五妹说。

红姑跳了下来。暮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虽然她身上多了很多烧伤，但真的是她。暮霞跑过去抱着她。“红姑，你没死。”一直忍着的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掉。

上面，几个侍卫探头看了看她们。“这下好了，待在下面她会比死还惨。”说完，他们就走了。

胡五妹好像陷入了某种幻想中，坐在那里跟空气对话。

“抱歉，在车上时，我应该和你一起战斗。抱歉，我总是连累你。抱歉……”暮霞抱着红姑说。

“傻孩子。”红姑摸摸她的头。“我会救你出去的。”

“出不去，这里是出不去的。她被关了很多年，都出不去。”

“我先休息一阵，恢复一些气力。”

暮霞非常怀疑，红姑的力气再大，也出不去。不过，她不想和死而复生的红姑争辩。“红姑，你是怎么——我看见你掉下去了。还有瓜瓜——”

“我掉下去的地方已经是火海的边缘，只要跑得够快，火并不能造成多少损伤。瓜瓜，也不一定就死了。”

“我害了瓜瓜，也害了你。现在你和我一样，出不去了。”

“我们会出去的。”

“唉，红姑姑，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？”

“知道。这是胡四关押他的妹妹胡五妹的地方。这东西不是真的坑，而是一件法器，所以不可能飞出去也不可能爬出去。”

暮霞急得跺脚。“那你还跳下来？”

“因为你在里面啊，就算出不去我也会跳下来。再说，我想到了一个出去的办法。”

“什么办法？”

红姑看着空气中不存在的某种东西，笑了。“我一直是最弱最笨的那种妖，没有谁会把我当朋友，也没有谁会接纳我进入他的家族，直到我遇见焰王和王后——总之，我只有力气大一些，不会什么厉害妖术。我能想到的办法，也就是靠力气。只要，胡五妹愿意帮助我们。”

说服胡五妹不是很难，唤回她的注意力比较难，暮霞好不容易才让她听到暮霞说的话。她当然也想逃出去，去人界看她念念不忘的大花园。红姑用指甲割开胡五妹手腕上的血管，连续喝了好几口血。

胡五妹说：“够了，你会中毒的。就算是四哥，也不能一次喝太多。”

“还不够。”红姑又继续喝了几口。

“中毒？”暮霞有些担心。

红姑说：“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，出去再说。”

红姑显出原形——一头巨大的独角熊。她低头，用角顶着壁上的某个点，全身肌肉绷紧、颤抖，四只脚在地上踩出深深的印迹。汗从她全身冒出，再落进泥土里。过了很久，红姑瘫倒在地上喘气，再变回人形。壁上却看不出有什么动静。

暮霞说：“没关系，红姑姑，你已经尽力了。”

“我已经做到了，你仔细看。”

暮霞凑过去仔细看，黑色的壁上多了一个小孔，比针眼大不了多少。好吧，确实有效，可是按这个进度，要多长时间才能钻开一个大洞啊？

胡五妹拍手大笑，笑着笑着飞了起来。

红姑勉强喊出“等等”两个字，胡五妹却没有理她，径直飞了出去。

暮霞有点晕，“这个法器已经破了？就那么一个小洞就破了？那我们也赶紧走。红姑姑，我背你跳出去。”

红姑说：“不行，上面还有很多侍卫，逃不出去的。等我喘口气。”

上面传来骚动，似乎胡五妹已经被发现了。红姑站起，对着壁上的小洞，深呼吸，然后吐气，一掌拍出。原本小洞的位置立刻变成了一个大洞，露出红棕色的泥土。

红姑当先爬进去，“跟在我后面。”

在普通泥土中开路，对红姑来说太过容易了。没多久，她们就穿到一条原本就有的地道中。

红姑坐倒在地。“好了，从这里开始，你应该能自己逃出去。”

“红姑姑，你不和我一起走吗？”

“我只能走到这里了。”

“你走不动了？我背你。”

“不，我这一生就只能走到这里了。我刚刚用了我的本命术。”

“不会的——”

“好了，听我说。我这辈子全心全意信赖焰王和王后，他们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，从不怀疑。但是有一件事，我有疑虑，不，我问心有愧。听好了，你是孙家的小姐，原本你可以在人间无忧无虑的长大。”

“孙家？纤云的徒弟孙淑娴的家？”

红姑点点头。

“纤云为什么要把我偷走？孙淑娴是我的姐妹？”

“因为一个预言，因为纤云看到了，那个孩子的命运，太惨了，太惨了。”

“什么预言？哪个孩子？”

红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，闭上了眼睛。

“姑姑，姑姑……”

红姑费力地睁开眼睛。“你要好好活下去，不要为我复仇，你发誓。”

“好，我发誓，在有能力与他战斗之前，我不会去复仇，去送死。”

红姑笑着吐出一口血。

暮霞还有一百个问题要问，但是红姑微笑着闭上眼睛，不再说话。暮霞伸手探了一下，她的脉搏和呼吸已经停止。

暮霞一边流泪，一边拼命往前跑。跑了一段路后，她认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，于是加快速度跑向星月宫墙外那个洞。暮霞想冲进星月宫，狠狠地和纤云打一架，打到她说出所有真相为止。以前的她可能会这样，只知道往前冲，冲到头破血流为止。但今天，她突然长大了。

暮霞跳进星月宫，几名侍女试图拦住她，却被她轻巧绕过。她冲进内院，同时纤云从屋内走出来，站在那里。

“红姑死了。”暮霞说。

纤云呆了一下，闭上眼再睁开。“我知道了。怎么死的？”声音镇定，连一丝颤抖都没有。

“我告诉你，红姑死了，那个对你忠心耿耿的红姑，死了。你一点都不伤心吗？”

纤云冷笑一声，“并非所有的伤心，都要大哭大闹。你不懂，因为你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屁孩。红姑怎么死的？要么简要快速说明情况，要么滚出去。”

“我被胡四抓走，和胡五妹关在一起。红姑为了救我出来，用了她的本命术，还喝了胡五妹的血，然后累死了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现在你有什么打算？胡四和王家侍卫，不会给你太多时间。就算他们忙着先抓胡五妹，你的时间也不多了。”

“红姑临死之前说，请你打开通道，放我去人界躲藏。有蜀山派在，胡四想抓我可没那么容易。我在那边待一段时间，等师傅出关，我再回来。”

“是红姑说的？她一向粗心，没想到竟能筹划得这么仔细。”

“我的时间不多了，你也不想胡四怀疑，我去密室是你主使的吧？”

纤云认真地看着她，说：“不错，有进步。走吧。”

淑娴被绣花针戳到了手指，“啊”地叫了一声。

刘嬷嬷过来看了看，说：“小鹊，快去找个虫窝窝来给小姐贴上。”

淑娴说：“不用了，我有神符护体，马上就好。”果然，她刚说完，伤口就愈合了。

“哎呀，这蜀山的神符可真好。”小鹊说，“要是能多做些拿出去卖，能卖多少钱啊。”

刘嬷嬷笑着说：“冲虚道长留给蜀山的镇山之宝，你居然想多做些拿去卖？亏你想得出来。听说就是蜀山也总共只有三道符，给了小姐一道，就只剩两道了。”

“我也就是想一想嘛。”

“你还是安心学针黹吧，看你绣的花，都什么样啊，比小姐差远了。以后你可是小姐的陪嫁丫头，这种针黹怎么拿得出手？”

小鹊说：“哎呀，好了，刘嬷嬷，这也不能怪我呀，只怪小姐什么都做得好。我这手，是用来拿刀枪保护小姐的，绣成这样已经不错了。”

“你看小姐绣的——”刘嬷嬷皱起眉头，“小姐，你怎么绣成这样？”

淑娴低头看看，她把那只孔雀的头，绣成了某种杂毛鸡。“抱歉，我刚刚没有专心。”是的，她没法专心，早上刚睡醒的时候，她正看到红姑去救暮霞，然后就被小鹊叫起来，开始一系列的洗漱请安吃饭刺绣。她想再回去看看暮霞到底能不能逃出去，可总是看不到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够专心。

小鹊说：“肯定是因为小姐昨晚作诗作太晚了，没睡好。”

刘嬷嬷说：“那些诗啊文啊、笔啊墨啊，到底不是淑女的本分——”